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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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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約莫一刻鐘的功夫,呼嘯的烈風漸漸平息,落在結界上的碎石也越來越少。

楚霜衣撐到此刻也快力竭了,確認再無落石後,他才撤了結界,梳理起過度損耗的靈力。

隊伍走出山口,眼前的景色便豁然開朗,山路盡頭是一整片開闊的平地。

放眼望去,蔥郁的農田劃分成或長或短的條塊,小路兩側是齊整幹凈的農家小院,風雨沖刷後宛如隔絕俗世的人間仙境。

林溪村是浮光山後的一個小村,位於浮光大陣的邊界,因此經常受到浮光派的照拂。

村子裏人少物稀,出村的山路又處在山口,每有大雨,山路危險,村裏就不能出入。

因此浮光派弟子每次檢查陣法時,都順路帶些日用救濟一二,浮光陣波動的次數屈指可數,故而每次去林溪村倒還是以救濟為主。

馬車剛剛駛入村口,林溪村的村長便領著十來個村民熱絡地迎了上來。

“林伯!許大哥!”

見到熟人,弟子們也都興奮地跳下馬背,熟稔地跟村民們打招呼。

馬車停穩,楚霜衣剛好調息結束,他定了定神,剛一踏出車廂,一只有力的手掌就扶了過來。

一下車,雨後淡淡的草木氣息迎面而來,沖散了一路顛簸的混沌,神清氣爽。

楚霜衣雪白的靴面剛一落地,立時染上了一抹泥濘,他通身整潔的衣袍在這裏倒顯得尤為格格不入。

正說笑間,村長就看著裴夙從馬車上扶下了一位眼覆白紗的矜貴仙君來,容貌俊俏的像副畫似的。

往常都是浮光派的弟子們前來賑濟,村長還從沒見過楚霜衣這等人物,一時竟然有些敬畏,不敢上前搭話。

“林伯,這是我師尊。”裴夙給他簡單介紹了楚霜衣的身份。

村長分外震驚地盯著楚霜衣,連連客氣道:“原來是裴仙君的師尊,竟然這樣年輕……馬車顛簸了一路,快隨老朽回家歇歇腳。”

楚霜衣客氣地寒暄了兩句,讓裴夙先帶著自己去檢查浮光陣,其他弟子則留下來散發帶來的物品。

村長也熱情地陪著一同前往陣腳,身後還跟著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,叫根生。

一路拽著裴夙的袖子問東問西,嘰嘰喳喳,一點也不認生。

“裴大哥!裴大哥!你這次要留幾天呀?”

“看情況。”裴夙簡短回答道。

“你上次給我削的木劍都讓二蛋給我弄壞了,能不能再給我削一個呀?”

“能。”同樣簡短的回答。

“裴大哥,你身上怎麽有鈴鐺聲呢?我娘說,那都是沒斷奶的小崽子才戴的,你娘怎麽也給你戴這個呀?”

……

裴夙不動聲色地瞥了師尊一眼,只見他疏離的神情之下,耳根處果然泛起了一抹紅暈。

楚霜衣默默聽著根生跟他的對話,沒想到徒弟竟然這麽有孩子緣。

雖然都是根生幾裏哇啦說一堆,徒弟只回幾個字,但可都是句句有回應,事事有著落。

要是徒弟沒有經歷那些,應該也能過上一房媳婦、兩個孩子的尋常日子。

不知哪裏來的自信,楚霜衣堅定地認為,徒弟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會是個嘴硬心軟的慈父。

思緒越飄越遠,等他回過神來,村長正攆著根生回家去。

“去去,回家找你娘去,別在這兒搗亂。”村長喝斥了他兩句,不好意思地解釋道:“這兩天村裏的孩子們都生病了,沒人跟他玩,這就跟屁蟲似的黏著大人。”

“都病了?”楚霜衣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對勁。

“是啊,這不前一陣,學堂裏的柳先生上京趕考去了。”村長說起來也有些疑惑:“也不知怎得,柳先生一走,這孩子們就都丟了魂一樣,躺了四五天才緩過來點。”

柳先生?楚霜衣心裏隱隱有些預感,這事沒有那麽簡單。

正要開口,就聽徒弟問道:“孩子,具體什麽癥狀?”

村長想了想,描述道:“嘴也白,臉也白,還發高熱,渾身都沒力氣,請了大夫說是感染了風寒。”

“什麽風寒呀,我娘說那是撞鬼了!”根生突然插嘴嚷嚷道:“二蛋現在還不認識人呢!他要是再不好,就沒人賠我木劍了。”

村長連忙喝斥他:“根生,別瞎說!”

“撞鬼倒是不怕……”楚霜衣喃喃道,“就怕是——”

“魔族。”

徒弟的聲音忽然低低響在耳邊,嚇得楚霜衣一楞。

冷玉似的臉上閃過一瞬怔楞的表情,仿佛死物突然被註入了生命力,七情六欲都跟著生動了起來。

“林伯,待會兒能否讓我們去看看二蛋?”他轉頭對還在訓斥根生的村長問道。

“好好!那敢情好!”

村長一疊聲應下了,二蛋的癥狀是最嚴重的一個,其實村裏人也都覺得二蛋是沖撞著什麽鬼神了,只是不好說破。

要是普通風寒,哪能不認人呢?

陣腳很快到了,浮光大陣是浮光派初代祖師留下的護山陣法,經過千百年來歷代掌門的修補加持,陣法愈發強勁霸道,一旦開啟便無法逆轉。

楚霜衣調動靈力,雙手飛快地結了個繁雜的印,隨著靈力的充盈,半空中逐漸浮現出一片符箓光影。

他猛地將符箓光影向前方一推,頓時像游魚如水,撞起星點波瀾,很快一個龐大的陣法漸漸露出來。

村長和根生都震驚的說不出來,他們尋常百姓,一輩子也沒見過一回這樣壯觀的陣法。

陣法完好,並無異動。

楚霜衣撤下靈力,強勁的陣法之力猛地反沖,逼得他連退了好幾步,幸而被人及時扶住了。

裴夙的目光從他蒼白的面色上掃過,攬著那把勁瘦的腰身將人扶穩。

楚霜衣喘息了片刻,剛一站穩,還沒來得及道聲謝,腰上的那雙手便驀地松開了,炙熱的體溫也隨之抽離了半寸。

徒弟還真是年輕火力旺,身上的溫度總是那麽高。

“師尊,怎麽樣”

楚霜衣想也沒想就開口道:“大陣平穩,沒有問題。”

裴夙抿了抿唇,黑眸中映著他黯淡的臉色,似乎還想說些什麽。

正在此時,村長領著根生也圍了上來,關切道:“仙尊的臉色怎麽這麽白,不如先跟老朽回去休息休息吧。”

楚霜衣正要說不必了,卻被徒弟一把捏住了手腕,搶白道:“好。”

話落,就強行扶著他的手腕向村裏走。

手腕被他按的一痛,楚霜衣輕嘶了一聲,裴夙當即就停下了腳步。

撩起衣袖一看,白皙的皮肉上赫然是一大片鮮紅的水泡,裴夙眉頭微蹙:“什麽時候弄的?”

他說這話的時候,語氣生硬,不像關切,倒像是逼問。

“來的路上,香爐碰到了一點。”楚霜衣下意識回答。

腦中突然響起系統的聲音:“宿主在外人面前對弟子唯唯諾諾,經系統判定,不符合仙尊人設,做懲罰處理,痛覺敏感值再加十。”

原本若有若無的灼燒痛感立時翻了一倍,變本加厲地發作起來。

楚霜衣只能咬緊了牙關,強硬地掙脫了徒弟的手掌,冷冷道:“為師無事。”

對不起了,徒弟!

等回故柳峰,為師一定好好哄哄你!

他在心裏卑微祈求,千萬別漲黑化值!千萬別漲!

身邊的氣壓登時低了下去,楚霜衣仿佛掉進了一個大冰窟,回程的路上,冷颼颼的冰刀就沒停過。

“裴大哥的臉黑的像鍋底。”連活潑膽大的根生都不敢大聲說話了,跟在村長身後小聲抱怨道:“他這麽兇以後可娶不著媳婦……”

“嘖!你胡嘞嘞啥!”

……

楚霜衣暗暗地憋住笑,心說徒弟本來也娶不上媳婦。

原書裏裴夙成為魔尊之後,整天除了覆仇就是打打殺殺,估計半夜睡覺被窩裏摟的都是刀槍劍戟,一睜眼就能捅人……

此時的楚霜衣已經完全忘記了,來的時候還認為徒弟會是個慈父的想法。

他們回去時,弟子們早已經散發完了物品,被請到各家休息去了。

剛走到家門口,村長就揚聲喊起來:“老婆子,家裏來貴客了!”

老兩口都是熱情好客的人,把師徒二人請進了屋,知道楚霜衣燙傷了手,連忙打發根生去鄰居家討了點燙傷膏來。

“林伯,你說村裏的孩子都生病了,但根生看起來不像生病的樣子。”

楚霜衣指尖沾了點燙傷膏,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塗,一邊詢問著孩子生病的事。

“仙尊不知道,根生前一陣兒爬樹摔傷了腿,大半個月沒出家門,他娘和他奶奶時刻看管著,這也就躲開了這場風寒。”

村長原原本本地說了遍根生爬樹的過程,把小家夥臊得臉色通紅,手忙腳亂地去捂他爺爺的嘴。

楚霜衣認認真真地聽著,心裏卻還是覺得這事不像是風寒。

手上的水泡碰起來格外疼,問了半天孩子,手頭的燙手膏還沒塗兩下。

他沈思片刻,問道:“林伯,那位教書的柳先生也是本村人?”

村長這次卻搖了搖頭,道:“柳先生大概是一年前來到林溪村的……”

楚霜衣正專心聽著,手上的燙傷膏卻被奪了去,溫熱的手掌捏著他的手腕,冰涼的燙傷膏一點一點敷在傷口上,冰冰涼涼的,灼燒感果然平覆了不少。

有徒弟可真好!

楚霜衣索性放松了手腕,安心享受起徒弟的服務來。

正在這時,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:“不好啦!林伯,二蛋好像不行了!”

楚霜衣一驚,輕拍了拍裴夙為他上藥的手,才收回手腕。

趁著沒人註意,他低聲道:“放心,為師不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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